你有没有——相信过奇迹?你有没有——见到过奇迹?
高考之后的一个月里,我反复回忆着我过去三年的点点滴滴,我觉得我相信了,也见到了。
那么,我就从我的入学开始说起吧。初中的时候,我充满自信,我相信我可以考上最好的大学,实现我最终的梦想。虽然中考的失误,让我只能留在郊区,但我进入了重点高中的最好的班级,我一直以为,我离我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
我用我对古典文学和佛教的热爱形成的独特个性结交了许多朋友,并凭借演讲能力竞选了班长。那时的我,踌躇满志,一心想在班里干出一番事业。于是,我开始宣讲我的“教义”,我在素材演讲课上大谈《红楼梦》,并在早读晚读的时候播放《百家讲坛》的视频。虽然我组织的朗诵在比赛中被淘汰,但我依然坚信,我的理想是可以实现的。
然而好景不长,在我沉浸在理想中的时候,现实的压力随之而来。我逐渐感到学习的吃力和对高中的不适应。初中时的强项数学此时变得极其陌生,英语也好像变得缥缈起来。虽然听从班主任的建议做了厚厚两本笔记和错题集,但本来班级前十的我,还是在月考和期末考试中跌落至二十几名。那时的我,比较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寒假很快到了,我回到老家的祖坟前祭拜,我觉得,我不应该沉沦下去。我用了后半个寒假狂补理科和英语,我似乎发现了一点规律,至少不怎么害怕了。
高一下学期,是我高中最得意、最轻松、最有激情的时候。我已经把握了高中的学习,那时的我,不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就可以掌握所学内容。于是,我开始读一些之前从未涉猎的“新书”,发现了我的另一个理想。对我启发最大的两本书是《耻辱者手记》和《自由在高处》,西方的“民主自由”的思想像洪水一样滔滔不绝地来到我的面前,我眼前一亮。
我像一个辛勤的“传教士”,孜孜不倦地宣讲我的“政治理想”,语文老师甚至因为我的演讲,拔掉了班上的监控插头,引起监控中心的轩然大波。与此同时,生活的其他方面似乎都“好”了起来,我重新开始下围棋,不到一月就战胜了网络上的一段高手。我参加了“对联文化”社团课程,很快发现授课老师的水平还不如我,于是,我“狂傲”地说:“您讲得不太好。”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化学社”。在实验室里,我们故意把钠放入清水,引起了“蔚为壮观”的爆炸,哈哈大笑,不顾老师“幽怨”的眼神。我晚自习早早完成了作业,所以下课有很多空闲,于是,叫上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趁着夜色,探访教学楼的“幽深诡异”之处。我们联名撰写了一篇小说《午夜猫鸣——省溧中寻鬼惊魂记》来寄托我们的理想和自由自在的心境,并凭着这篇文章宣布创立“大水中民主同盟”。这篇文章发表在我的QQ空间里,引来五十多次转发,三百多次点赞。我和暗恋的女孩互相挑逗,留下心照不宣的欢声笑语。……一切的“高潮”都在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我考了年级第五名,语文破天荒地考到了一百三十几分。
这一切只能用“肆无忌惮”来形容,而我认为我找到了我的“理论基础”,我宣传自己时毫无顾忌,用我的逻辑剖析着身边的一切。
那时的我,春风得意,相信自己可以改变整个世界。我丝毫没有注意到,“危机”已经开始“酝酿”。
高一暑假,父母发现我的“反动”倾向,和我展开长篇大论。我使出我“毕生所学”,将他们驳得体无完肤,于是,他们“恶言相向”,深深伤害了我的心。但这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我轻轻拂去,但显然挫伤了我的锐气。
高二上学期,是我高中最消沉的时候,各种矛盾陡然爆发,打得我措手不及。
我们没有改变晚自习下课到处“游走”的毛病,学校的图书馆刚刚建好,我们就走了进去。不久之后的一天,我们得到消息,“同志们”晚上在图书馆玩捉迷藏,被教学处主任抓了。按道理,这件事与我们毫无关系,我们没有玩捉迷藏,事发的那几天我们也没去,“同志们”谁也没有“供”出我们。但是,在反复考虑之后,我们决定“自首”,当班主任问起我们班有没有人去过图书馆时,我们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为什么?首先,没有任何人说过不允许进入图书馆,按照我们的“民主自由”理论,“法无禁止即可为”;其次,我们不愿意抛下“同志”,我们认为“朋友有难,亡去不义”。还有,我们天真地认为,只要我们人数够多,够“重要”,就可以“营救”他们,让他们“免受处分”。
随后,我遇到了高中最痛苦的境遇——“班长”职位被撤。你无法理解“丧失政权”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正如你无法理解项羽在全盘倒戈前自杀和魏忠贤在被赶出京城后自杀一样。
但我始终不认为自己“错了”,到现在还是如此。当时,很多同学说我“错了”,我问为什么,有个同学说:“因为我们绝大多数人认为你错,所有的主观就是客观。”但我认为荒谬无比。庄子说:“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试问:爱因斯坦相对论发表之后,绝大多数科学家认为这是错的,那相对论是否真的“客观错了”?我的结论是,不管多少主观,总和依然是主观。有人竟然对我说:“‘潜规则’也是规则。”我立刻反驳道:“贪污腐败是官场的潜规则,溜须拍马是职场的潜规则,难道规则就是这种东西?”
那时,我十分消沉,每天惶惶度日,体验着“独行者”的巨大孤独。我开始看武侠小说《射雕英雄传》,可是不久,书被老师没收,使我原本低落的心“雪上加霜”,成绩一度跌至年级一百三十几名。
那个寒假,我沉浸在幻想世界中,因为我觉得现实十分残酷。我写了一片玄幻小说《怀念白狐》,表达我的这种心情。现在读起来,我的幻想世界也充满了痛苦,最后白狐的死表明了幻想的崩塌,或许正是如此,我才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时的心情是不言而喻的,我开始质疑我的理想。但我也明白,不论多大的创伤,都可以愈合,在一个特定的时间。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高二下学期小高考备战号角响起,因为其他科目都有一定差距,而小高考,我与所有人都站在同一起点。小高考备战的日子,是很值得怀念的。那时,我和我周围的同学互相促进,我们没日没夜地背书,背累了,就唱一唱喜欢的歌曲,讲一讲段子。我们进入了“纯学习”模式。
小高考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记述的,我考完之后觉得没有4A,但结果却是4A(等同高考加五分),我感觉很平静。
高二下学期的“准高三”时期,我过得很安静。经过小高考备战的洗礼,我已经可以摒除杂念。我感到学习得心应手,期末考试重回了年级前二十。
高二暑假,我到镇江参加了物理竞赛辅导培训,那时我觉得,我还是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在镇江,我和同学白天一心一意听讲座,晚上一心一意念佛经,日子十分惬意。辅导之后的能力测试中,我们获得二等奖,老师对我们抱有极大希望。
高三上学期回到学校,我突然发现,原本熟悉的科目变得十分陌生,这种陌生主要体现为数学的“不确定感”和英语的“不熟悉感”。做数学时,总是看错题目、算错、答案抄错……看英语时,出现大量“生词”,以致整篇文章意思“一窍不通”。期初考试,我考出了年级七十名。
但随之而来的物理竞赛初赛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通过了初赛,来到南京大学进行复赛培训。站在南大老校区的门前,我有强烈的感觉,这里,就是当年国民党的“中央大学”。
复赛前一天,我和另一名志同道合的同学来到南京清凉寺上香拜佛。我没有许愿,只是单纯表达对佛祖的敬意,然而我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一场“灵异事件”。复赛结果出来之后,只有我们两个获得省级一等奖,而其他几个比我们更有实力的同学,却都是二等奖。
当时,我很高兴。回到学校后,又在期中考试中考得年级十二名,但是之后,一直到高考,我都没有再进入年级前四十。一模(期末考试),我考了一百名开外。
高三的寒假,我没有回老家祖坟祭拜,只在除夕和清明节烧了香和纸。
高三下学期,是一种平静,但是一种“消极”的平静。前后五次大小考试,我最高的一次是二模,却也只有360分,这样的分数,让我和我理想中的所有大学“绝缘”。
但我不动声色地申报了南方科技大学的综合评价,用同学的话说,这是一所“政治与科技分离的大学”,我可以“试一试”,但不抱太大希望,因为我听说去年,分数也要380分。
我的数学始终没有提上去,即使我做了厚厚一本错题集。但我在疯狂地恶补英语。我在晚自习三节课中抽出两节,下决心把词汇量提到四千,在笔记本上一遍又一遍记录每一个我遇到的生词和短语。同时,我开始“重学”语文,总结各种答题思路,并开始“准备作文”,我发现,我的作文不知不觉之间,奔向了一个主题——“独行者的孤独坚持”。我喜欢摘录《耻辱者手记》中的话语,直到那时,我觉得我才真正理解了这本书。
高考的过程我不想描述,因为那无非“紧张”、“兴奋”而已,与其他人并无二致。
考完之后,我到处奔波,参加自主招生笔试和面试。我曾一度想放弃“南科大”,因为它在江苏只招35人,机率太小。但由于“异地机试申请”的通过,我在重庆大学考试时,“顺便”参加了“南科大”的机试。结果机试通过,700人还剩320人,我“忝列其中”。面试,我发挥得不好,得了一个3.9分(满分5),而且加上我的高考估分为360分,更加没有希望。此时,重庆大学来了消息,说一本线上15分就录取我,我心中顿时大定,满以为最终就是重庆大学。
闲下来之后,出分之前,我和那位同学一起到南京清凉寺“还愿”,我们一致认为是“佛祖”保佑我们物理竞赛获奖。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高考分数,比我最高的一次模拟还高了三十二分,达到了我从未达到的班级第一名、全区前四名。
有人对我说:“上东大,南科大什么也不是。”我立刻怼了回去:“我不想浑浑噩噩度过大学生活。”有人问我:“为何一定南科大?”我说:“它代表我的理想和信仰,代表我的诉求,或者说,我们这一代人的诉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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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认为我的高中三年是值得学习和效仿的,当然,那也是不可以学习和效仿的。如果有人要模仿,是极其危险的。
但我认为我的高中三年是值得的,那是一种理想和现实的纠缠,是一种好运与厄运的纠缠,是一种消沉和奋起的纠缠,是一种迷茫与坚定的纠缠……
最终的结果是清凉寺里佛祖的保佑吗?
这将是一个永远的谜。
(《午夜貓鳴》文章見——本站)
(《懷念白狐》小說見——本站)
蔡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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